第112章 你不該感激我，你該恨我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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紀清河的聲音冷得嚇人，年輕男人拿著手機的手不由自主哆嗦了一下，可是很快他又鎮定下來，惡狠狠地道：“想要她好好的，就按照我說的做！”
忽然想到什麽，他又道：“除了要放了我哥，還要給我們準備五千萬，讓我哥帶著離開！”
之後他掛斷電話，不管紀清河那邊怎麽打都沒有再接。
山洞裏有水嘀嗒嘀嗒地往下滴，葉榮歡肩膀正好被淋著，很是難受，可是她被綁著，想要挪動一下都不能。
衣服沒一會兒就被淋濕了，濕噠噠地黏在身上。
“唔唔——”她弄出點動靜，吸引了洞口兩個人的註意力。
年輕男人狠厲的目光射過來，“老實點！”
倒是年輕女人看了她一眼，忽然走過來，將她拎到了一邊。
葉榮歡心頭那點微小的感激還沒冒頭，女人忽然從身上拿出了一顆藥，扯出她嘴裏的東西，然後捏著她下巴強迫她咽了下去。
“你給我吃了什麽？！”葉榮歡瞪大了眼睛。
“不會要你的命，只要你好好配合我們，最後也不會有事。”女人淡淡地道。
葉榮歡感覺到，她的情緒似乎緩和了許多，應該是覺得她老公就要被放出來了。
藥吃下沒多久，葉榮歡就發現身子出現了些異樣，力氣在漸漸地流失。
她總算明白了那是什麽藥。
最後她連撐著上半身都有些困難，只能無力地靠在濕噠噠又凹凸不平的石壁上。
年輕男人還想把口罩塞回她嘴裏，被女人攔了一下，她道：“別了，反正她現在這個樣子，也沒能力做什麽，別把她憋死了。”
蠟燭的火光在石壁上跳躍，在一支蠟燭燃燒幹凈之後，年輕男人終於等來了想要的消息。
他激動地站起來，“大嫂，我哥出來了！”
“真的嗎？！”女人比他還要激動。
年輕男人這次接通了紀清河的電話，道：“給我哥一部手機和我聯系，然後讓他離開——不要企圖耍什麽花招，我會確定我哥到了安全的地方，才會放你老婆離開！”
紀清河那邊似乎是照做了，葉榮歡有些勉強地撐著眼皮，看見男人沒一會兒就接通了他哥的電話，和對方確認了那邊的情況。
葉榮歡感覺自己身體軟綿綿的，意識都快要消失，連對方說什麽都快要聽不清楚。
她咬了咬唇，唇上的疼痛感讓她清醒了一些。
接著她艱難地往旁邊磨蹭。
那兩人正激動，完全沒心思註意她這邊。
好一會兒之後，她終於又磨蹭回剛才的地方，冰涼的水滴一滴一滴地滴在腦門上，這讓勉強維持住了清醒。
之後兩人不斷地和嚴施聯系，在過了不知道多久，那邊似乎傳來了好消息。
年輕男人回頭，戒備地看了葉榮歡一眼。
葉榮歡此時正軟綿綿地靠在石壁上，耷拉著眼皮似乎是昏過去了。
但是年輕男人一點也不敢放松警惕，盡管葉榮歡現在也根本沒法做什麽。
他拉女人，兩人一起出了山洞，在外面小聲地商量著什麽。
葉榮歡努力支起耳朵，然而什麽都沒聽清。
沒一會兒，那兩人又進來了。
她聽見那女人道：“……你去吧，我在這裏守著。”
“不，你去。”年輕男人搖頭，“紀家的人隨時可能找過來，我守在這裏的話，可以帶著她轉移地方。”
兩人又小聲商議了幾句，最終女人點了點頭，拿了些東西就走了。
年輕女人走了一段時間，外面的男人走了進來，徑直在葉榮歡面前停下。
葉榮歡心頭一跳，還不等她有所反應，年輕男人已經擒住她下巴，迫使她擡起了頭。
葉榮歡睜開眼睛，面無表情地看著對方。
“呵，竟然沒昏過去？倒是小瞧了你。”
發現對方笑容陰測測的，目光裏還閃動著若有似無的殺意，葉榮歡心裏一咯噔。
“——你想幹什麽？”
她之前不是太擔心，是因為知道了對方想要做什麽，可以確定如果想要脫身，對方不會對她下手，但是現在年輕男人的神色，給了她很不好的預感。
“幹什麽？你猜一猜？”
葉榮歡心念急轉：“就算你哥已經到達了安全的地方，但是紀家的能力你應該清楚，如果我出了什麽事，他們隨時能將他抓回來，說是安全的地方，可是什麽是安全的地方呢？安不安全，還不是紀家說了算！這次你們已經惹怒了紀家，但是如果我平安無恙地回去，紀家最多找你們一些麻煩，而如果我出了事，你們要承受的，可就不是紀家找麻煩那麽簡單了！”
年輕男人面無表情地聽著她說，末了一笑，“你還真會說，不過紀家再神通廣大，也不是無所不能，就算這個國家待不下去，那出國呢？天下之大，總有紀家管不著的地方。”
他拍拍葉榮歡的臉，葉榮歡有些嫌惡地躲開。
年輕男人臉色陰沈了一下，“而且你剛才說了，我們已經惹怒了紀家了，不過我可不認為，紀家會那麽大度，在這件事之後，只是找一找我們的麻煩——他們要是真的大度，我父親就不會死了，對不對？反正都是一樣的結果，你說，我該不該放你走呢？”
葉榮歡臉色變了一下，她看出來，這個男人恐怕是早就有了對她下手的打算——或者說他從一開始就沒打算要放過她！
“你怕了？不要怕，你還有時間，我現在不會對你下手。”他看了眼時間，忽然起身走出去了。
葉榮歡微微蹙著眉頭，腦海中念頭轉得極快，可是想來想去都是死路一條。
她剛才試探著說的話，這男人根本不買賬，他是鐵了心要弄死她！
而她現在不說被綁著，還被餵了藥，根本沒有自救的能力！
過了一會兒，那男人又回來了。
葉榮歡開口說道：“你為什麽非不願意放過我？紀家和你也沒什麽深仇大恨——”
“沒有什麽深仇大恨？我父親死了，對於你來說什麽還不是什麽深仇大恨？！”他憤怒地掐住了她的脖子。
“你父親的事紀家雖然有責任，但是遠遠不如他自己的大！”葉榮歡艱難地道，“最主要的原因是他自己做了犯法的事，不然不會導致今天這個結果！還有威脅你父親的人，也根本不是紀家的人，只不過跟紀家有那麽一點關系而已，現在也被送進了監獄，你憑什麽把這些都算在紀家頭上？”
男人的手松了又緊，緊了又松，可是他臉上完全看不出任何掙紮。
過了許久，葉榮歡都快要窒息了，臉色漲得通紅。
男人面無表情地道：“你說得對——就算你說得對吧，我父親是罪有應得，可是我母親她做錯了什麽呢？我父親被逼死，她本來就已經重病在床，我哥被你們送進監獄，她直接抑郁癥爆發，從樓上跳了下去！”
“——你還要說這些都不關你們的事是不是？你想說我哥之所以落得這個下場，是因為他自己犯了錯，也是罪有應得，可是真的和你們紀家無關嗎？當初那個人，如果不是有你們紀家包庇，他怎麽敢那樣威脅我父親？怎麽有底氣將所有罪名都推到我父親頭上？！”
“如果不是他逼死我父親，我哥就不會去做那樣的事，也就不會進監獄，我母親也不會因此去世，我和我大嫂也不會走到盡頭這一步！而這一切的源頭，不正是你們紀家包庇了那個最該懲罰的人嗎？！”
“你們現在的確是把人送進監獄了，可是那有什麽用？我去世的親人，都還能活過來嗎？我家失去的一切，都還能找回來嗎？！”
“這一切的源頭，不就是因為你們紀家一開始的作為嗎？對，我父親是該為他的所作所為承擔，但是但凡紀家一開始能公平一點，把那個威脅我父親的人也一起弄進監獄，我會怨你們，卻不會這樣恨——你覺得不甘心？可是不甘心有什麽用，我比你還要不甘心！你要怪，只能怪你嫁的是紀家！”
年輕男人情緒越來越激動，眼中的狠戾越來越明顯，他手上力道也越來越大。
葉榮歡感覺自己都快要窒息了，她說話比剛才更加的艱難：“等、等等……你……這樣……不公平！”
年輕男人嘲弄地笑了一下，“公平？你現在和我說什麽公平？”
葉榮歡的眼淚忽然掉了下來，正好砸在年輕男人的手背上。
他被燙得一滯，見葉榮歡快斷氣了，稍稍松了點力道，冷聲道：“你哭什麽？”
葉榮歡哭得特別傷心，沒一會兒就淚流滿面。
“咳咳……”她難受地咳嗽著，“為什麽要我承受這些？做壞事的不是我，卻總要我背鍋……你想要報仇，盡管去找紀子行或者他那個老婆，或者他老婆的娘家人，為什麽要找我？在家裏要受他們的氣，在外面還要替他們承受這些，憑什麽？”
她哭得太傷心了，怨氣也十分重，年輕男人竟然不知不覺就松開了手。
而葉榮歡好像沒有察覺到似的，她說得更起勁：“那個女人，這麽大年紀了還學人家小姑娘當白蓮花，仗著男人寵愛就使勁欺負人家兒子……我和我老公命這麽就這麽苦？他小時候被那女人和她女兒欺負，連爸爸都被搶了，這麽多年來就從沒享受過父愛……而我被那女人的女兒三番兩次地暗害不說，現在竟然還要替她們背鍋，替她們去死……你們那麽能耐，報仇幹嘛不去找正主，幹嘛要找我？我做錯什麽了？”
“我做錯什麽了……我為什麽總是被欺負……”
葉榮歡的哭聲越來越大，字字句句都是委屈和怨氣，簡直聞者傷心聽者落淚。
“閉嘴！”沈默許久，年輕男人低喝道。
葉榮歡立馬停了，只是還是忍不住地打嗝，眼淚已經花了一張臉。
她不敢擡頭看對方，怕演技不過關被瞧出端倪來。
只是感覺到對方的殺氣淡了許多，在心裏悄悄松了一口氣。
年輕男人站起來，出去接了個電話。
過了好久他才回來，站在葉榮歡面前，面無表情地盯著她。
葉榮歡小心翼翼地一擡頭，就看見了他眼中的掙紮，又急忙低下頭去。
她知道剛才那場戲還是起作用了，但是不知道具體有用到什麽程度。
這個男人下一刻，可能直接弄死她，也可能放了她。
葉榮歡緊張地等待著最後的結果。
忽然男人蹲下身。
葉榮歡被嚇了一跳，下意識往後縮了縮。
男人冷冷地看她一眼，忽然擡手，解開了她身上的繩子。
葉榮歡怔住，有些驚疑不定地看著對方。
給她松綁之後，男人又站起來，他看了一眼時間，說：“我給你十五分鐘時間，十五分鐘後，我會出去找你，被我追到，你就認命。”
葉榮歡猛然擡頭，心臟撲通撲通跳。
“現在，開始。”
葉榮歡呆楞一瞬後，急忙從地上爬起來，看也不看對方，踉踉蹌蹌地往外跑去。
她身上藥效還沒過，身體還有些無力，剛跑到洞口就摔了一跤。
她下意識扭頭，就看見男人站在剛才的地方，腳步都沒動一下。
他沒有看她，在手機上開始了倒計時。
她一咬牙，急忙爬起來。
因為摔了膝蓋，站起來時疼痛感讓她一個激靈。
跑了兩步，差點又摔。
咬了咬牙，葉榮歡隨手抓了一把荊棘，往光裸的腿上一劃。
——不管是手還是腿，都疼得厲害。
她倒吸了一口涼氣，朝著前方踉踉蹌蹌地跑。
山林裏本來就行動不便，又烏漆嘛黑的什麽都看不清，還隨時有可能出現野獸，處處都是危險。
但是葉榮歡顧不得了，那個男人被她那些話打動，願意給她這麽一個機會，但是她毫不懷疑，要是真的被追上，他是真的不會再放過她！
幸運的是天似乎快要亮了，努力睜大眼睛，勉勉強強能視物。
葉榮歡顧不得腿上新添的一道道的劃痕，只知道拼命地往前跑。
十五分鐘很快的……她想要逃脫，幾乎有些不可能，這時候除了實力，還需要運氣。
於是一邊跑，葉榮歡一邊努力回想，要怎麽自救？要怎麽逃脫？
忽然腳下一個踩空，她還來不及反應就從左前方滾了下去。
手臂、脖子，好像還有臉，都被枝條劃到，但是最嚴重的，還是背部，似乎是撞到了石頭，葉榮歡動一下都疼得要掉眼淚。
她艱難地從地上爬起來，一個沒站穩，差點又摔倒。
周圍黑漆漆的，她似乎身處一個溝。
她睜大了眼睛觀察，發現周圍都是植物，把外面僅有的光都給遮住了。
正想看看能怎麽爬上去，忽然間想到，跑肯定是跑不過的，不如就在這裏好好藏著……
又仔細觀察了一下周圍的情況，葉榮歡覺得，只要不是運氣特別壞，那個男人應該找不到她。
正想看看有沒有留下什麽可能會被發現的痕跡，忽然間就聽到了上面傳來腳步聲。
接著是手機電筒的光。
葉榮歡一僵，急忙矮下身子，小心翼翼地一點一點往裏面磨蹭，將自己的身體完全藏在灌木下。
她努力支起了耳朵，忽然聽到腳步聲似乎在上面停了，電筒的光也停在了頭頂上沒再移動。
葉榮歡捂住了嘴巴，生怕呼吸聲太大似的，心跳撲通撲通的，像是要從胸腔裏蹦出來一樣。
怎麽還不走？
難道是被發現了？
她緊張得額頭都冒了冷汗。
忽然頭頂的光亮了一些，接著她聽到一些動靜，似乎對方想要下來。
葉榮歡捂著嘴巴的手都在發抖，在心裏不斷地祈禱。
不要，不要……
忽然上面的人好像是放棄了，光線漸漸消失，聽腳步聲好像是慢慢走遠了。
葉榮歡慢慢松開捂住嘴巴的手，小心翼翼地呼吸。
她抹一把額頭，滿手的冷汗。
她謹慎地等了一段時間，估摸著對方已經走遠了，才小心地動了一下，想要站起來。
她腳都已經麻了。
卻在剛剛準備起身的時候，頭頂上一顆拳頭大的石頭忽然掉了下來，就擦著她額頭落下去！
葉榮歡猛地一僵。
她下意識屏住了呼吸，然後就聽到，頭頂傳來踩斷枯枝的聲音——
他還在！
他是又回來了？！
還是根本就沒有走？！
葉榮歡感覺整個後背都被汗水打濕了，她就這樣維持著要起不起的姿勢，好半天也不敢動一下。
光線重新出現，上面的人往下面照了一下，又站了一會兒，然後慢慢走開。
葉榮歡過了好久，才敢慢慢地蹲下去，整個人都無力地靠在了泥土壁上，心裏滿是後怕。
他一定是發現她掉下來的痕跡了，不確定她在不在下面，又不太好下來，所以這樣試探。
她剛剛動作要是快一點，肯定就會被他發現！
天慢慢地亮了，視野慢慢明亮起來，葉榮歡心裏卻一點不敢放松。
天亮了，她能跑得更順暢，但也意味著，他能辨別哪些地方人走過，哪些地方沒有，她留下的痕跡也更加明顯。
他追過去找不到人，肯定還會回來！
她這裏已經不安全了，必須趕快走！
她先小心地確認了一下，上面沒有人，才站出來，費了九牛二虎之力，艱難地從溝裏爬了上去。
好在藥效已經沒那麽強了，她有了些力氣。
謹慎地觀察了一圈，她找了個方向，飛快地往前奔跑。
她已經盡力小心地沒留下痕跡，但是那男人偵察能力顯然不弱，最後還是追了上來。
天曉得葉榮歡下意識回頭一望，看見對方飛快地朝她跑來的時候，受到了多大驚嚇，差點就哭了。
她拼了命地往前跑，以前都不知道自己還能跑得這麽快。
可是那男人還是越來越近、越來越近……
她感覺自己快死了，喉嚨要燒著了一樣，腥甜的味道一陣陣地往上湧。
可是不能停、不能停……
紀清河怎麽還不來啊？他都沒發現不對嗎？
她有些崩潰地想著，然而前方視線裏忽然出現了一道人影——
“——歡歡！”
葉榮歡視線有些模糊，看不清來人是誰，但是嘴巴比腦子還要快——
“召哥！”
她哭著喊：“召哥！”
然後拼命地朝前奔去。
在摔倒的那一瞬間，她才後知後覺地感到茫然。
召哥？
她為什麽要喊召哥？
他明明已經死了……
怎麽可能出現在這裏……
男人已經追到了她身後，她一扭頭，就看見了寒光湛湛的刀，正朝著她脖子刺下！
電光石火之前，她前方那道人影也趕到，風一樣從她身邊刮過。
溫熱的血滴飛濺在她臉上，葉榮歡有些遲鈍地扭頭，模糊的視線裏，兩個人影扭打在一起，最後有一個被一腳從旁邊的陡坡踹下，直接滾了下去。
然後剩下哪一個，又朝著她跑回來。
葉榮歡眨眨眼睛，視線清明了些，然後就看到男人焦急又後怕地單膝跪在她面前，“歡歡！”
他似乎是急匆匆是醫院離開的，身上的白大褂竟然都沒來得及脫。
“裴……含光？”她喃喃地喊了一句。
裴含光將她拉起來，葉榮歡腿一軟，差點沒站穩——剛才跑得太拼了，這會兒一歇，就沒力氣了。
“來，我背你。”裴含光轉身蹲下，葉榮歡還沒來得及反應，就被他背到了背上。
他背著她深一腳淺一腳地往山下走，速度非常快。
“你怎麽會在這裏？”葉榮歡輕聲問他。
裴含光沒回答，他背著她以最快的速度到了山下，葉榮歡看到那裏停著一輛車。
“走，我們回去，去醫院。”他將她塞到車上。
葉榮歡已經迷糊了，眼皮都快要撐不開。
裴含光拍打她的臉，聲音裏是掩飾不住的焦急：“歡歡、歡歡，你別睡，已經沒事了，我們這就去醫院！”
葉榮歡艱難地睜開眼睛，“我沒……”
話沒說完，她就看到自己身下的血。
腹部疼痛難忍，她以為是剛才劇烈運動的結果，但是卻沒發現，不知道什麽時候，身下的裙子竟然已經被血染紅了大半。
她臉色驀地變得更加蒼白。
“我……”她捂著肚子，有些發抖。
“沒事，沒事……”他一邊安慰著她，迅速地啟動了車子。
他手腕上是一道很長的傷口，還在不停地流血，應該是剛才搏鬥中被那男人手中的刀傷到的。
忽然葉榮歡聽到外面有動靜，她往外一看，就看見那個男人滿身是血的從山上摔了下來！
他艱難地爬起，狠戾地朝這邊看了一眼，然後飛快地上了另外一輛車——
那裏還有輛車？！
葉榮歡立即就反應過來，這裏是當初他們上山的地點！那輛車是那兩個人當初留下的！
裴含光恐怕就是看到了這輛車，才確定了她就在這山上。
“……快走！”她催促道。
裴含光也看到了外邊的情況，他驅動車子，開得飛快。
然而那男人不要命了似的，將車子開得比裴含光還要快，葉榮歡他們的車子忽然被對方狠狠一撞，差點就從路邊摔出去！
這邊的路還沒有修過，都是泥土路，凹凸不平，外邊也沒有護欄，但是外面卻是極其深的山坳！
要是被對方撞下去，不死也得殘！
葉榮歡被嚇得臉色更加慘白，一顆心差點就跳出嗓子眼。
後面那男人不依不饒，不斷地撞擊他們的車子，路本來就窄，裴含光躲都躲不過。
葉榮歡感覺自己的肚子更疼了，她死死地捂著，感覺疼得快要昏過去。
裴含光註意到她的異樣，不由得分了神，“歡歡——”
“砰——！”
葉榮歡猛然睜大了眼睛，在車子飛出去的瞬間，旁邊的人第一時間飛撲過來，將她死死地護在懷裏！
車子在中途撞到東西，反轉了好幾次，巨大的碰撞聲仿佛要將耳朵震聾似的。
那段時間極其漫長卻又極其短暫，盡管被人緊緊護在懷中，葉榮歡仍舊是被撞昏了過去。
等她醒過來的時候，他們已經在山坳底下了。
葉榮歡恍惚了好一會兒，才反應過來是什麽情況。
她渾身都疼，腦袋暈得想要吐。
嘀嗒——
一滴血砸在她眼皮上，她眨了眨眼睛，艱難地擡頭，看見裴含光依舊昏迷著。
他腦袋似乎受了傷，滿頭刺目的血，嘀嗒嘀嗒地往下流淌。
他的手依舊緊緊地抱著她，將她按在懷裏。
“裴……含光？”葉榮歡帶著哭腔，虛弱地喊他。
她心底湧起巨大的恐慌，“裴含光？！”
他沒有一點反應。
葉榮歡艱難地從他懷抱中掙脫出來。
她第一時間翻找他的手機，卻沒找到，不知道是沒帶，還是掉到其他什麽地方去了。
車子已經撞成了破爛，翻到在地上，她強迫自己冷靜下來，咬著牙推開車門爬出去，然後將裴含光拖出來。
她從被抓起就沒吃什麽東西，後來又被餵了藥，不久之前又拼了命地跑，幾乎耗光了所有力氣，這時候可能連二十斤的東西都拎不動，更何況是一個一百多斤的男人。
她拼命地把他往外頭拽，卻半天沒讓他挪動一下。
眼淚又一次掉了下來，因為恐慌，因為害怕。
看到他滿身的血，想到他剛才下意識護住她的動作，葉榮歡咬緊了牙關，不知道哪裏來的力氣，費了將近二十分鐘，終於把他拖了出來。
裴含光依舊沒有醒。
葉榮歡拼盡最後的力氣，將他帶到遠離車子的地方，生怕車子爆炸。
最後她耗光了所有力氣，連自己都動彈不了。
“裴含光，你醒醒……”葉榮歡顫抖著幫他擦去臉上的血，看著他蒼白的臉，眼淚控制不住地往下掉。
“你別嚇我啊……我好害怕，你醒醒啊……”
她哭著不斷地喊他，眼淚模糊了視線，然而身邊的人一點動靜都沒有。
“裴含光……”
“裴含光……”
葉榮歡捂住了眼睛，剛才發生的事一遍又一遍地在腦海裏循環。
她一直都是對對方抱著警惕的，一直都認為他想要害她，完全不能理解，為什麽他要拼了命去保護她？
她緊咬著唇，克制著不讓自己哭出聲音。
忽然一只冰涼的手觸碰她的臉頰，輕輕幫她擦去眼淚，“別哭……”
葉榮歡一僵。
她猛然放下手，看見裴含光終於醒了過來。
她眼淚頓時流得更兇了，“我以為你……”
“我沒事。”他有些虛弱地笑了一下。
“我手機……”他說話都有些艱難，伸手去摸身上的口袋，然而一無所獲。
“不見了，車裏也沒有，我沒找到。”她抽噎著道。
他皺了皺眉，忽而又松開。
擡手輕輕摸了摸她腦袋，說：“沒事，紀清河很快就會找到你的。”
然而裴含光的情況似乎很嚴重，剛醒來一會兒，又有些控制不住地要昏迷過去。
葉榮歡看到他臉色越來越難看，有些慌了，“你、你傷到哪裏了？”
她被他護著，尚且頭暈眼花、渾身疼痛，不敢想象，他身上會是什麽情況……
“沒事，你別哭。”他又安慰她。
可是葉榮歡怎麽能不哭，“你為什麽要那樣做啊，我們明明……”
為什麽要救她啊？
他們認識才多久？
“……不是。”裴含光看著她，忽然笑了一下。
只是動了動唇，他又閉上了嘴，沒再解釋。
他又說：“你別哭了……”
你一哭，我心就特別疼。
他這句話，終究沒說出口，感受到意識漸漸有些模糊，裴含光看著葉榮歡，眼中的眷戀和愧疚，一陣陣地洶湧而來。
外邊不知道出了什麽情況，一直沒有人找到他們，葉榮歡從一開始的期待，到後面漸漸的有些絕望。
一直沒有人來，可是裴含光的情況越來越差了。
“你不該感激我。”忽然，裴含光開口說，他的聲音已經很虛弱，“你該恨我的。”
他擡手，眷戀地撫上她的臉龐。
“我欠了你那麽多，這一條命給你，大概都不夠還。”他露出虛弱淺淡的笑容，眼中是濃烈的悲傷。
葉榮歡楞楞地看著他，有些反應不過來。
“歡歡，這些年，你有想過我嗎？我好想你啊。”
葉榮歡瞪大了眼睛，眼淚啪嗒一聲砸在他手上。
樟木子 說：
更新完畢
晚安
明天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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忽然想到什麽，他又道：“除了要放了我哥，還要給我們準備五千萬，讓我哥帶著離開！”
之後他掛斷電話，不管紀清河那邊怎麽打都沒有再接。
山洞裏有水嘀嗒嘀嗒地往下滴，葉榮歡肩膀正好被淋著，很是難受，可是她被綁著，想要挪動一下都不能。
衣服沒一會兒就被淋濕了，濕噠噠地黏在身上。
“唔唔——”她弄出點動靜，吸引了洞口兩個人的註意力。
年輕男人狠厲的目光射過來，“老實點！”
倒是年輕女人看了她一眼，忽然走過來，將她拎到了一邊。
葉榮歡心頭那點微小的感激還沒冒頭，女人忽然從身上拿出了一顆藥，扯出她嘴裏的東西，然後捏著她下巴強迫她咽了下去。
“你給我吃了什麽？！”葉榮歡瞪大了眼睛。
“不會要你的命，只要你好好配合我們，最後也不會有事。”女人淡淡地道。
葉榮歡感覺到，她的情緒似乎緩和了許多，應該是覺得她老公就要被放出來了。
藥吃下沒多久，葉榮歡就發現身子出現了些異樣，力氣在漸漸地流失。
她總算明白了那是什麽藥。
最後她連撐著上半身都有些困難，只能無力地靠在濕噠噠又凹凸不平的石壁上。
年輕男人還想把口罩塞回她嘴裏，被女人攔了一下，她道：“別了，反正她現在這個樣子，也沒能力做什麽，別把她憋死了。”
蠟燭的火光在石壁上跳躍，在一支蠟燭燃燒幹凈之後，年輕男人終於等來了想要的消息。
他激動地站起來，“大嫂，我哥出來了！”
“真的嗎？！”女人比他還要激動。
年輕男人這次接通了紀清河的電話，道：“給我哥一部手機和我聯系，然後讓他離開——不要企圖耍什麽花招，我會確定我哥到了安全的地方，才會放你老婆離開！”
紀清河那邊似乎是照做了，葉榮歡有些勉強地撐著眼皮，看見男人沒一會兒就接通了他哥的電話，和對方確認了那邊的情況。
葉榮歡感覺自己身體軟綿綿的，意識都快要消失，連對方說什麽都快要聽不清楚。
她咬了咬唇，唇上的疼痛感讓她清醒了一些。
接著她艱難地往旁邊磨蹭。
那兩人正激動，完全沒心思註意她這邊。
好一會兒之後，她終於又磨蹭回剛才的地方，冰涼的水滴一滴一滴地滴在腦門上，這讓勉強維持住了清醒。
之後兩人不斷地和嚴施聯系，在過了不知道多久，那邊似乎傳來了好消息。
年輕男人回頭，戒備地看了葉榮歡一眼。
葉榮歡此時正軟綿綿地靠在石壁上，耷拉著眼皮似乎是昏過去了。
但是年輕男人一點也不敢放松警惕，盡管葉榮歡現在也根本沒法做什麽。
他拉女人，兩人一起出了山洞，在外面小聲地商量著什麽。
葉榮歡努力支起耳朵，然而什麽都沒聽清。
沒一會兒，那兩人又進來了。
她聽見那女人道：“……你去吧，我在這裏守著。”
“不，你去。”年輕男人搖頭，“紀家的人隨時可能找過來，我守在這裏的話，可以帶著她轉移地方。”
兩人又小聲商議了幾句，最終女人點了點頭，拿了些東西就走了。
年輕女人走了一段時間，外面的男人走了進來，徑直在葉榮歡面前停下。
葉榮歡心頭一跳，還不等她有所反應，年輕男人已經擒住她下巴，迫使她擡起了頭。
葉榮歡睜開眼睛，面無表情地看著對方。
“呵，竟然沒昏過去？倒是小瞧了你。”
發現對方笑容陰測測的，目光裏還閃動著若有似無的殺意，葉榮歡心裏一咯噔。
“——你想幹什麽？”
她之前不是太擔心，是因為知道了對方想要做什麽，可以確定如果想要脫身，對方不會對她下手，但是現在年輕男人的神色，給了她很不好的預感。
“幹什麽？你猜一猜？”
葉榮歡心念急轉：“就算你哥已經到達了安全的地方，但是紀家的能力你應該清楚，如果我出了什麽事，他們隨時能將他抓回來，說是安全的地方，可是什麽是安全的地方呢？安不安全，還不是紀家說了算！這次你們已經惹怒了紀家，但是如果我平安無恙地回去，紀家最多找你們一些麻煩，而如果我出了事，你們要承受的，可就不是紀家找麻煩那麽簡單了！”
年輕男人面無表情地聽著她說，末了一笑，“你還真會說，不過紀家再神通廣大，也不是無所不能，就算這個國家待不下去，那出國呢？天下之大，總有紀家管不著的地方。”
他拍拍葉榮歡的臉，葉榮歡有些嫌惡地躲開。
年輕男人臉色陰沈了一下，“而且你剛才說了，我們已經惹怒了紀家了，不過我可不認為，紀家會那麽大度，在這件事之後，只是找一找我們的麻煩——他們要是真的大度，我父親就不會死了，對不對？反正都是一樣的結果，你說，我該不該放你走呢？”
葉榮歡臉色變了一下，她看出來，這個男人恐怕是早就有了對她下手的打算——或者說他從一開始就沒打算要放過她！
“你怕了？不要怕，你還有時間，我現在不會對你下手。”他看了眼時間，忽然起身走出去了。
葉榮歡微微蹙著眉頭，腦海中念頭轉得極快，可是想來想去都是死路一條。
她剛才試探著說的話，這男人根本不買賬，他是鐵了心要弄死她！
而她現在不說被綁著，還被餵了藥，根本沒有自救的能力！
過了一會兒，那男人又回來了。
葉榮歡開口說道：“你為什麽非不願意放過我？紀家和你也沒什麽深仇大恨——”
“沒有什麽深仇大恨？我父親死了，對於你來說什麽還不是什麽深仇大恨？！”他憤怒地掐住了她的脖子。
“你父親的事紀家雖然有責任，但是遠遠不如他自己的大！”葉榮歡艱難地道，“最主要的原因是他自己做了犯法的事，不然不會導致今天這個結果！還有威脅你父親的人，也根本不是紀家的人，只不過跟紀家有那麽一點關系而已，現在也被送進了監獄，你憑什麽把這些都算在紀家頭上？”
男人的手松了又緊，緊了又松，可是他臉上完全看不出任何掙紮。
過了許久，葉榮歡都快要窒息了，臉色漲得通紅。
男人面無表情地道：“你說得對——就算你說得對吧，我父親是罪有應得，可是我母親她做錯了什麽呢？我父親被逼死，她本來就已經重病在床，我哥被你們送進監獄，她直接抑郁癥爆發，從樓上跳了下去！”
“——你還要說這些都不關你們的事是不是？你想說我哥之所以落得這個下場，是因為他自己犯了錯，也是罪有應得，可是真的和你們紀家無關嗎？當初那個人，如果不是有你們紀家包庇，他怎麽敢那樣威脅我父親？怎麽有底氣將所有罪名都推到我父親頭上？！”
“如果不是他逼死我父親，我哥就不會去做那樣的事，也就不會進監獄，我母親也不會因此去世，我和我大嫂也不會走到盡頭這一步！而這一切的源頭，不正是你們紀家包庇了那個最該懲罰的人嗎？！”
“你們現在的確是把人送進監獄了，可是那有什麽用？我去世的親人，都還能活過來嗎？我家失去的一切，都還能找回來嗎？！”
“這一切的源頭，不就是因為你們紀家一開始的作為嗎？對，我父親是該為他的所作所為承擔，但是但凡紀家一開始能公平一點，把那個威脅我父親的人也一起弄進監獄，我會怨你們，卻不會這樣恨——你覺得不甘心？可是不甘心有什麽用，我比你還要不甘心！你要怪，只能怪你嫁的是紀家！”
年輕男人情緒越來越激動，眼中的狠戾越來越明顯，他手上力道也越來越大。
葉榮歡感覺自己都快要窒息了，她說話比剛才更加的艱難：“等、等等……你……這樣……不公平！”
年輕男人嘲弄地笑了一下，“公平？你現在和我說什麽公平？”
葉榮歡的眼淚忽然掉了下來，正好砸在年輕男人的手背上。
他被燙得一滯，見葉榮歡快斷氣了，稍稍松了點力道，冷聲道：“你哭什麽？”
葉榮歡哭得特別傷心，沒一會兒就淚流滿面。
“咳咳……”她難受地咳嗽著，“為什麽要我承受這些？做壞事的不是我，卻總要我背鍋……你想要報仇，盡管去找紀子行或者他那個老婆，或者他老婆的娘家人，為什麽要找我？在家裏要受他們的氣，在外面還要替他們承受這些，憑什麽？”
她哭得太傷心了，怨氣也十分重，年輕男人竟然不知不覺就松開了手。
而葉榮歡好像沒有察覺到似的，她說得更起勁：“那個女人，這麽大年紀了還學人家小姑娘當白蓮花，仗著男人寵愛就使勁欺負人家兒子……我和我老公命這麽就這麽苦？他小時候被那女人和她女兒欺負，連爸爸都被搶了，這麽多年來就從沒享受過父愛……而我被那女人的女兒三番兩次地暗害不說，現在竟然還要替她們背鍋，替她們去死……你們那麽能耐，報仇幹嘛不去找正主，幹嘛要找我？我做錯什麽了？”
“我做錯什麽了……我為什麽總是被欺負……”
葉榮歡的哭聲越來越大，字字句句都是委屈和怨氣，簡直聞者傷心聽者落淚。
“閉嘴！”沈默許久，年輕男人低喝道。
葉榮歡立馬停了，只是還是忍不住地打嗝，眼淚已經花了一張臉。
她不敢擡頭看對方，怕演技不過關被瞧出端倪來。
只是感覺到對方的殺氣淡了許多，在心裏悄悄松了一口氣。
年輕男人站起來，出去接了個電話。
過了好久他才回來，站在葉榮歡面前，面無表情地盯著她。
葉榮歡小心翼翼地一擡頭，就看見了他眼中的掙紮，又急忙低下頭去。
她知道剛才那場戲還是起作用了，但是不知道具體有用到什麽程度。
這個男人下一刻，可能直接弄死她，也可能放了她。
葉榮歡緊張地等待著最後的結果。
忽然男人蹲下身。
葉榮歡被嚇了一跳，下意識往後縮了縮。
男人冷冷地看她一眼，忽然擡手，解開了她身上的繩子。
葉榮歡怔住，有些驚疑不定地看著對方。
給她松綁之後，男人又站起來，他看了一眼時間，說：“我給你十五分鐘時間，十五分鐘後，我會出去找你，被我追到，你就認命。”
葉榮歡猛然擡頭，心臟撲通撲通跳。
“現在，開始。”
葉榮歡呆楞一瞬後，急忙從地上爬起來，看也不看對方，踉踉蹌蹌地往外跑去。
她身上藥效還沒過，身體還有些無力，剛跑到洞口就摔了一跤。
她下意識扭頭，就看見男人站在剛才的地方，腳步都沒動一下。
他沒有看她，在手機上開始了倒計時。
她一咬牙，急忙爬起來。
因為摔了膝蓋，站起來時疼痛感讓她一個激靈。
跑了兩步，差點又摔。
咬了咬牙，葉榮歡隨手抓了一把荊棘，往光裸的腿上一劃。
——不管是手還是腿，都疼得厲害。
她倒吸了一口涼氣，朝著前方踉踉蹌蹌地跑。
山林裏本來就行動不便，又烏漆嘛黑的什麽都看不清，還隨時有可能出現野獸，處處都是危險。
但是葉榮歡顧不得了，那個男人被她那些話打動，願意給她這麽一個機會，但是她毫不懷疑，要是真的被追上，他是真的不會再放過她！
幸運的是天似乎快要亮了，努力睜大眼睛，勉勉強強能視物。
葉榮歡顧不得腿上新添的一道道的劃痕，只知道拼命地往前跑。
十五分鐘很快的……她想要逃脫，幾乎有些不可能，這時候除了實力，還需要運氣。
於是一邊跑，葉榮歡一邊努力回想，要怎麽自救？要怎麽逃脫？
忽然腳下一個踩空，她還來不及反應就從左前方滾了下去。
手臂、脖子，好像還有臉，都被枝條劃到，但是最嚴重的，還是背部，似乎是撞到了石頭，葉榮歡動一下都疼得要掉眼淚。
她艱難地從地上爬起來，一個沒站穩，差點又摔倒。
周圍黑漆漆的，她似乎身處一個溝。
她睜大了眼睛觀察，發現周圍都是植物，把外面僅有的光都給遮住了。
正想看看能怎麽爬上去，忽然間想到，跑肯定是跑不過的，不如就在這裏好好藏著……
又仔細觀察了一下周圍的情況，葉榮歡覺得，只要不是運氣特別壞，那個男人應該找不到她。
正想看看有沒有留下什麽可能會被發現的痕跡，忽然間就聽到了上面傳來腳步聲。
接著是手機電筒的光。
葉榮歡一僵，急忙矮下身子，小心翼翼地一點一點往裏面磨蹭，將自己的身體完全藏在灌木下。
她努力支起了耳朵，忽然聽到腳步聲似乎在上面停了，電筒的光也停在了頭頂上沒再移動。
葉榮歡捂住了嘴巴，生怕呼吸聲太大似的，心跳撲通撲通的，像是要從胸腔裏蹦出來一樣。
怎麽還不走？
難道是被發現了？
她緊張得額頭都冒了冷汗。
忽然頭頂的光亮了一些，接著她聽到一些動靜，似乎對方想要下來。
葉榮歡捂著嘴巴的手都在發抖，在心裏不斷地祈禱。
不要，不要……
忽然上面的人好像是放棄了，光線漸漸消失，聽腳步聲好像是慢慢走遠了。
葉榮歡慢慢松開捂住嘴巴的手，小心翼翼地呼吸。
她抹一把額頭，滿手的冷汗。
她謹慎地等了一段時間，估摸著對方已經走遠了，才小心地動了一下，想要站起來。
她腳都已經麻了。
卻在剛剛準備起身的時候，頭頂上一顆拳頭大的石頭忽然掉了下來，就擦著她額頭落下去！
葉榮歡猛地一僵。
她下意識屏住了呼吸，然後就聽到，頭頂傳來踩斷枯枝的聲音——
他還在！
他是又回來了？！
還是根本就沒有走？！
葉榮歡感覺整個後背都被汗水打濕了，她就這樣維持著要起不起的姿勢，好半天也不敢動一下。
光線重新出現，上面的人往下面照了一下，又站了一會兒，然後慢慢走開。
葉榮歡過了好久，才敢慢慢地蹲下去，整個人都無力地靠在了泥土壁上，心裏滿是後怕。
他一定是發現她掉下來的痕跡了，不確定她在不在下面，又不太好下來，所以這樣試探。
她剛剛動作要是快一點，肯定就會被他發現！
天慢慢地亮了，視野慢慢明亮起來，葉榮歡心裏卻一點不敢放松。
天亮了，她能跑得更順暢，但也意味著，他能辨別哪些地方人走過，哪些地方沒有，她留下的痕跡也更加明顯。
他追過去找不到人，肯定還會回來！
她這裏已經不安全了，必須趕快走！
她先小心地確認了一下，上面沒有人，才站出來，費了九牛二虎之力，艱難地從溝裏爬了上去。
好在藥效已經沒那麽強了，她有了些力氣。
謹慎地觀察了一圈，她找了個方向，飛快地往前奔跑。
她已經盡力小心地沒留下痕跡，但是那男人偵察能力顯然不弱，最後還是追了上來。
天曉得葉榮歡下意識回頭一望，看見對方飛快地朝她跑來的時候，受到了多大驚嚇，差點就哭了。
她拼了命地往前跑，以前都不知道自己還能跑得這麽快。
可是那男人還是越來越近、越來越近……
她感覺自己快死了，喉嚨要燒著了一樣，腥甜的味道一陣陣地往上湧。
可是不能停、不能停……
紀清河怎麽還不來啊？他都沒發現不對嗎？
她有些崩潰地想著，然而前方視線裏忽然出現了一道人影——
“——歡歡！”
葉榮歡視線有些模糊，看不清來人是誰，但是嘴巴比腦子還要快——
“召哥！”
她哭著喊：“召哥！”
然後拼命地朝前奔去。
在摔倒的那一瞬間，她才後知後覺地感到茫然。
召哥？
她為什麽要喊召哥？
他明明已經死了……
怎麽可能出現在這裏……
男人已經追到了她身後，她一扭頭，就看見了寒光湛湛的刀，正朝著她脖子刺下！
電光石火之前，她前方那道人影也趕到，風一樣從她身邊刮過。
溫熱的血滴飛濺在她臉上，葉榮歡有些遲鈍地扭頭，模糊的視線裏，兩個人影扭打在一起，最後有一個被一腳從旁邊的陡坡踹下，直接滾了下去。
然後剩下哪一個，又朝著她跑回來。
葉榮歡眨眨眼睛，視線清明了些，然後就看到男人焦急又後怕地單膝跪在她面前，“歡歡！”
他似乎是急匆匆是醫院離開的，身上的白大褂竟然都沒來得及脫。
“裴……含光？”她喃喃地喊了一句。
裴含光將她拉起來，葉榮歡腿一軟，差點沒站穩——剛才跑得太拼了，這會兒一歇，就沒力氣了。
“來，我背你。”裴含光轉身蹲下，葉榮歡還沒來得及反應，就被他背到了背上。
他背著她深一腳淺一腳地往山下走，速度非常快。
“你怎麽會在這裏？”葉榮歡輕聲問他。
裴含光沒回答，他背著她以最快的速度到了山下，葉榮歡看到那裏停著一輛車。
“走，我們回去，去醫院。”他將她塞到車上。
葉榮歡已經迷糊了，眼皮都快要撐不開。
裴含光拍打她的臉，聲音裏是掩飾不住的焦急：“歡歡、歡歡，你別睡，已經沒事了，我們這就去醫院！”
葉榮歡艱難地睜開眼睛，“我沒……”
話沒說完，她就看到自己身下的血。
腹部疼痛難忍，她以為是剛才劇烈運動的結果，但是卻沒發現，不知道什麽時候，身下的裙子竟然已經被血染紅了大半。
她臉色驀地變得更加蒼白。
“我……”她捂著肚子，有些發抖。
“沒事，沒事……”他一邊安慰著她，迅速地啟動了車子。
他手腕上是一道很長的傷口，還在不停地流血，應該是剛才搏鬥中被那男人手中的刀傷到的。
忽然葉榮歡聽到外面有動靜，她往外一看，就看見那個男人滿身是血的從山上摔了下來！
他艱難地爬起，狠戾地朝這邊看了一眼，然後飛快地上了另外一輛車——
那裏還有輛車？！
葉榮歡立即就反應過來，這裏是當初他們上山的地點！那輛車是那兩個人當初留下的！
裴含光恐怕就是看到了這輛車，才確定了她就在這山上。
“……快走！”她催促道。
裴含光也看到了外邊的情況，他驅動車子，開得飛快。
然而那男人不要命了似的，將車子開得比裴含光還要快，葉榮歡他們的車子忽然被對方狠狠一撞，差點就從路邊摔出去！
這邊的路還沒有修過，都是泥土路，凹凸不平，外邊也沒有護欄，但是外面卻是極其深的山坳！
要是被對方撞下去，不死也得殘！
葉榮歡被嚇得臉色更加慘白，一顆心差點就跳出嗓子眼。
後面那男人不依不饒，不斷地撞擊他們的車子，路本來就窄，裴含光躲都躲不過。
葉榮歡感覺自己的肚子更疼了，她死死地捂著，感覺疼得快要昏過去。
裴含光註意到她的異樣，不由得分了神，“歡歡——”
“砰——！”
葉榮歡猛然睜大了眼睛，在車子飛出去的瞬間，旁邊的人第一時間飛撲過來，將她死死地護在懷裏！
車子在中途撞到東西，反轉了好幾次，巨大的碰撞聲仿佛要將耳朵震聾似的。
那段時間極其漫長卻又極其短暫，盡管被人緊緊護在懷中，葉榮歡仍舊是被撞昏了過去。
等她醒過來的時候，他們已經在山坳底下了。
葉榮歡恍惚了好一會兒，才反應過來是什麽情況。
她渾身都疼，腦袋暈得想要吐。
嘀嗒——
一滴血砸在她眼皮上，她眨了眨眼睛，艱難地擡頭，看見裴含光依舊昏迷著。
他腦袋似乎受了傷，滿頭刺目的血，嘀嗒嘀嗒地往下流淌。
他的手依舊緊緊地抱著她，將她按在懷裏。
“裴……含光？”葉榮歡帶著哭腔，虛弱地喊他。
她心底湧起巨大的恐慌，“裴含光？！”
他沒有一點反應。
葉榮歡艱難地從他懷抱中掙脫出來。
她第一時間翻找他的手機，卻沒找到，不知道是沒帶，還是掉到其他什麽地方去了。
車子已經撞成了破爛，翻到在地上，她強迫自己冷靜下來，咬著牙推開車門爬出去，然後將裴含光拖出來。
她從被抓起就沒吃什麽東西，後來又被餵了藥，不久之前又拼了命地跑，幾乎耗光了所有力氣，這時候可能連二十斤的東西都拎不動，更何況是一個一百多斤的男人。
她拼命地把他往外頭拽，卻半天沒讓他挪動一下。
眼淚又一次掉了下來，因為恐慌，因為害怕。
看到他滿身的血，想到他剛才下意識護住她的動作，葉榮歡咬緊了牙關，不知道哪裏來的力氣，費了將近二十分鐘，終於把他拖了出來。
裴含光依舊沒有醒。
葉榮歡拼盡最後的力氣，將他帶到遠離車子的地方，生怕車子爆炸。
最後她耗光了所有力氣，連自己都動彈不了。
“裴含光，你醒醒……”葉榮歡顫抖著幫他擦去臉上的血，看著他蒼白的臉，眼淚控制不住地往下掉。
“你別嚇我啊……我好害怕，你醒醒啊……”
她哭著不斷地喊他，眼淚模糊了視線，然而身邊的人一點動靜都沒有。
“裴含光……”
“裴含光……”
葉榮歡捂住了眼睛，剛才發生的事一遍又一遍地在腦海裏循環。
她一直都是對對方抱著警惕的，一直都認為他想要害她，完全不能理解，為什麽他要拼了命去保護她？
她緊咬著唇，克制著不讓自己哭出聲音。
忽然一只冰涼的手觸碰她的臉頰，輕輕幫她擦去眼淚，“別哭……”
葉榮歡一僵。
她猛然放下手，看見裴含光終於醒了過來。
她眼淚頓時流得更兇了，“我以為你……”
“我沒事。”他有些虛弱地笑了一下。
“我手機……”他說話都有些艱難，伸手去摸身上的口袋，然而一無所獲。
“不見了，車裏也沒有，我沒找到。”她抽噎著道。
他皺了皺眉，忽而又松開。
擡手輕輕摸了摸她腦袋，說：“沒事，紀清河很快就會找到你的。”
然而裴含光的情況似乎很嚴重，剛醒來一會兒，又有些控制不住地要昏迷過去。
葉榮歡看到他臉色越來越難看，有些慌了，“你、你傷到哪裏了？”
她被他護著，尚且頭暈眼花、渾身疼痛，不敢想象，他身上會是什麽情況……
“沒事，你別哭。”他又安慰她。
可是葉榮歡怎麽能不哭，“你為什麽要那樣做啊，我們明明……”
為什麽要救她啊？
他們認識才多久？
“……不是。”裴含光看著她，忽然笑了一下。
只是動了動唇，他又閉上了嘴，沒再解釋。
他又說：“你別哭了……”
你一哭，我心就特別疼。
他這句話，終究沒說出口，感受到意識漸漸有些模糊，裴含光看著葉榮歡，眼中的眷戀和愧疚，一陣陣地洶湧而來。
外邊不知道出了什麽情況，一直沒有人找到他們，葉榮歡從一開始的期待，到後面漸漸的有些絕望。
一直沒有人來，可是裴含光的情況越來越差了。
“你不該感激我。”忽然，裴含光開口說，他的聲音已經很虛弱，“你該恨我的。”
他擡手，眷戀地撫上她的臉龐。
“我欠了你那麽多，這一條命給你，大概都不夠還。”他露出虛弱淺淡的笑容，眼中是濃烈的悲傷。
葉榮歡楞楞地看著他，有些反應不過來。
“歡歡，這些年，你有想過我嗎？我好想你啊。”
葉榮歡瞪大了眼睛，眼淚啪嗒一聲砸在他手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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更新完畢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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